擦干镜上的水雾，辨换上西服，开始仔细端祥镜中的自己。头发半湿半干地贴在头皮上却似乎不成发型；鼻梁不够挺翘，勉强架起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柳叶眉生有几分灵气，眉下却有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总有些不协调的感觉。这是辨的保护色，只是辨不喜将真实的一面展露在众人的面前罢了。只有在思念心上人的时候，它才会恢复清澈而多情的本相。

“俨然是一副理工男的模样。”辨很不满意地撇了撇嘴。虽说如此，辨也从来没有打过去整容的打算。“当然，诗人最重要的还是内涵”辨安慰自己说，“不过茹小姐会不会厌恶呢？”今天是辨认识茹小姐一年的纪念日，也是辨打算拿着写给茹小姐的第九十九首诗去告白的日子。辨的心一直焦虑而甜蜜地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茹小姐，我出发了，公园的桂花树下，不见不散！”辨发出一条短信。

“嗯嗯，第一次和辨先生见面，很期待呢。”茹小姐很快地回了一条短信。

辨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在确定无误后走出了家门。天空中点缀着几朵棉花糖的云朵，在晚霞的映照下添上了几分姿色，略带粉红的外表像极了娇羞的少女。辨仿佛看见了茹小姐的笑脸。

“当年收到茹小姐的第一封信时，就是这样美好的天气。”辨回忆道。

辨先生！但愿没有写错地址。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茹，是一个喜爱诗歌的人。不知为何，读过您的诗后，一种甜蜜而忧愁的感觉包围了我，如春天雨后带着花香的甜腻气息一样令人陶醉。可已经过去了很久，我常读的诗刊却再也没有出现您的诗。如果不是非常期待的话，也不会写信打扰辨先生的生活呢。如果辨先生看到了我的信，请一定一定要给我回信。如果没收到，我会寝食难安的呢！——茹

“真是可爱得如一只雏兔”辨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笑容。“从小不管多么努力永远得不到重视，后来也慢慢开始适应凡夫俗子生活的我，竟然也有一天能受到佳人青睐。这是巧合呢？还是命中注定呢？”辨最初收到此信时受宠若惊，本以为石沉大海的处女诗不仅被杂志发表，更是引来茹小姐的信。“这种受到关注与重视的感觉真好。”离公园已经不远，辨又加快了脚步。

致茹小姐(第九十九)

我与虚无来自彼岸

看海枯石烂

望红尘羁绊

终不得脱

一生所愿

爱你何能辩

——辨

天色将昏欲昏，公园里人烟稀少，浮起的水雾朦胧了诗意。辨心里顿时小鹿乱撞：“茹小姐会怎么看待我的告白呢？我到底要不要过去呢？要是茹小姐拒绝了，那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前方便是郁郁葱葱的桂花林，辨却迈不出这最后一步。似乎每个人在恋爱之前，都要经历这一种纠结。

咬咬牙，辨往树林中走去，月亮探出头来，一片银练洒在寂静无声处，照得辨有些恍惚；整个树林空荡荡的，连人影都没有半分。辨突然觉得轻松了下来，心中却泛起一层淡淡的惆怅。

“或许只是茹小姐有急事吧。”“那她也应该通知你呀！”“我只是个三流诗人，凭什么……茹小姐要这么重视我？”辨的自言自语也变得哽咽起来。

夜太漫长，花香太浓，晚风太凉，心太孤独。辨不再去想，抽出灵魂，放任躯体胡乱地行进。穿过花林，只能看见一个湖，一轮月，一片草坪，处处都是如此寂寥。辨躺在草坪上，静静地听着风撼湖波的声音，任由泪流满面。月光带起几丝淡淡的花香，悄悄地安抚着辨。

“哪儿来的花香？”辨擦干眼泪，四周望去，一点翡翠般的光芒映入眼帘，走到近处，一棵矮小的桂花树独自伫立在月下湖畔，隐约间有人影晃动。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前走去。

“茹小姐？”

“你很慢呢！”

沿着鸽子的哨音

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

一棵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你

那深不可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