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的草地上的女孩

阿怡

  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爱谈天你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昨晚一夜风起,微雨透过百叶窗落在卧室浅绿色的毛毯上,我光脚下床去关窗帘,一阵寒风夹杂着毛毛雨瞬间吹散了我的睡意。楼下的那株桂花,估计也一夜花落满地了吧。

那年17,高一。喜欢早上第三节课下课后拉上宿舍上铺的东子到走廊吹风,三班的彭秋怡这个时候会捧着个紫色的瓷杯到楼梯间门口的茶水间打开水。“阿怡,今天的发型很好看哎”“阿怡,你的衣服很适合你呀”“阿怡,放学后要不要去喝奶茶?我请”…东子在走廊那边附在栏杆上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滚!”彭秋怡瞪着眼,吐出来一个字正腔圆的词后,捧着她的紫色瓷杯直直走进课室,坐回四排六列临窗的座位。

我喜欢阿怡是全校都知道的事。从东校的初中部到西校区的高中部,我喜欢她四年了。当然,作为一个纯爷们,我的表白次数也凑够了一个星期天数。第一次是初二那年的情人节,在她宿舍楼下摆了99盏红蜡烛,负责喝彩和起哄的哥们吃掉了我1个月的生活费。那天彭秋怡在她宿舍几个女生的簇拥下从楼上探了个头,随手把手上的毛巾抛了下来。“那是她给你的定情物”东子在食堂啃着用我的卡刷的鸡腿说,“古时候,那些大家闺秀就是用毛巾,丝带来定情的,说不定阿怡早就对你情有独钟了呢”我拿起饭勺对着他来了一棒“阿怡也是你叫的?”在我锲而不舍不折不挠的爱的追求下,彭秋怡把我拉入了黑名单。从以前碰到至少会对我露出那两颗洁白可爱的虎牙的微笑到如今的面若冷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不懂,白天黑夜都在琢磨这件事,“难道是我不够帅?”从小到大没为自己的颜值捉急过得我,居然开始质疑起来。“你知道阿怡是孤儿吗?”东子抱着篮球带着一身身臭汗走进来,我一愣,浑身只觉得血都凝固了。东子和隔壁三中打篮球,从一个自称是阿怡堂哥的人口中套出了阿怡的身世。阿怡妈妈在她五年级时患癌症过世,怡爸爸在借钱的路上精神恍惚被过往的大货车撞上,当场死亡,留下一屁股的债和阿怡不满十五岁的两姐弟。

从那天起,我不再嬉皮笑脸地隔天差五跑去隔壁班送情书了,只是每天早上下第三节课后都会去走廊里吹风,“偶遇”阿怡,只为能够看看她。我也从一个逃课打架,永远坐课室最后一排的校园小混混一夜之间变成了每日五点起床背英语,整天缠在老师屁股后面拿着练习册问问题的学生。东子和几个哥们以为我受了什么打击,某天他们第九次约我翘课去校外打游戏被拒绝后,他们抡起了板凳“说!你这小子是不是被张老板收服了?”张老板是我们系主任,自修课喜欢背着手板着脸在课室外来回巡逻,睡觉的,玩手机的,看小说的都会被他拉出去站在走廊上瞪着眼教育一番。“我要考重点大学”我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走进课室,背后传来东子他们放肆的大笑,“病得不轻了”。

高考放榜那天,张老板笑呵呵地在全校师生面前把一张绑着红丝带的蓝皮J大录取通知书交给我,“你小子,考得不错啊”我在潮水般的掌声中走向同样捧着红绑带蓝皮通知书的彭秋怡,“阿怡,以后让我照顾你吧”阿怡望着我,露出了久违的两颗虎牙。那一天,是我短短20年人生中最为幸福的一天,阿怡,成了我的女朋友。

J大的生活忙碌而充实。我住在南校区,阿怡在艺术系住在东校区,来往差不多2个小时的车程,但也不妨碍我每天下课都会陪她吃晚饭,去图书馆看书或去校外压马路。我从不问阿怡的家庭,她也没和我谈起那段让人唏嘘的身世,我只想一条心对她好,爱她,疼她,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大四的生活更加忙了,我找了份实习,在一家外企做系统工程师助理,每天早上6点到晚上9点,除了一些必修课需要回去上课,其余的时间我都是在公司和两份兼职的地方来回跑,日子虽累却充满前途美好的希望。阿怡的课程要修五年,她的梦想是毕业后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亲手设计自己的婚纱。没课的时候,她喜欢拉着我搭地铁去市区中心购物广场看婚纱,明亮奢华的婚纱展示厅摆着一件件设计独特裁剪精致的婚纱,“喜欢不?”我指着一件她看了无数次的价格上万的婚纱问她,“喜欢…”阿怡双眼发光“我以后也要做出这样的婚纱”,“你等着,以后我买给你”我捏着口袋里刚领的五百元实习工资说,阿怡兴奋地转过身紧紧搂着我手臂“这可是你说的,回去我要写一张证条,你可得签名按手印”。

阿怡的毕业典礼是在秋天举行,那天她的毕设是一件婚纱,我磨破了嘴皮说服了主管放我半天假,骑着单车赶回学校。典礼结束了,我看到了阿怡,也看到了停在她旁边的宝马5系。一毕业就失恋算是让我赶上了。

我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搬进来了公司宿舍,开始没日没夜的加班,也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失眠。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抽烟和喝酒。

阿怡婚礼那天,是东子用绝交的毒誓把我从死里拉过去的。时隔五年没联系,她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美,但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些都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婚礼很奢华,我看着阿怡盈盈的笑脸,却捕捉到了那久违的的,我初中和高中见了六年的,藏在她眼眸深处的那一丝悲伤。

婚礼上,我喝得一摊烂醉。东子扛着我回家,把我扔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把一个信封递给我“喏,这是阿怡嘱咐我转交给你的”我强迫自己睁开双眼,撕开信封,一张泛黄的纸滑了下来,那是五年前我写给她的,买那件上万婚纱的承诺书,还有一封信。

那一夜,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抽了一夜的烟,哭得像条狗。

阿文,我终究不是嫁给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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